無價﹝註1﹞
列志佳
去年四月，有媒體刊登了一則消息：國畫大師張大千先生有一幅名畫，在北京嘉德拍賣公司拍出 1.008 億元人民幣的天價，這在中國繪畫史上是空前的。當時，張大千的女兒張心慶正在美國休斯敦，她心裡也很激動。爸爸的畫價值連城，能為中國、為東方甚至世界所認可，是值得慶幸的。
此畫如此昂貴，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，也有人對她說：「張心慶，你是張大千的女兒，肯定有他的畫，不說多，兩三張總是會有的……」心慶哭笑不得。其實在「文革」期間，這些畫早就被抄了，她說她現在也算得上是個「無產者」。但她無悔，無恨，爸爸教育過她，人總得自力更生，獨立堅強地生活。這些畫是有形資產，損失了不算什麼。她心靈的財富，才是取之不盡，用之不竭的珍寶。 接著她寫了不少關於她爸爸張大千先生的軼事，我覺得很有意思，所以我今早撮要部份內容和大家分享。
一九四三年，我剛上初中，已經有了基本的是非觀念。家裡兄弟姐妹上學，爸爸從不硬性要求成績好壞。但有一點，他對子女們的生活習慣、道德品質非常重視。給我印象最深的是，張家的子孫後代有三戒：戒菸、戒酒、戒賭。因此，我們的大家庭中，沒有一人敢抽煙、喝酒、賭博。
一個偶然的機會，我在報紙上看見一則有關爸爸的小故事，標題是《張大千——世界上最富的窮人》，甚麼意思呢？上世紀三十年代到四十年代末，爸爸常在各地開畫展，收入不菲，但奇怪的是，我們家並不富裕。根據爸爸的收入，我們家完全可以購置田產，住豪門大宅，可是我們家裡的住房，全是租借朋友的。
錢究竟去了哪裡？原來大部分用來買古畫。爸爸不斷地鑽研、臨摹，特別喜歡一些藝術大家的作品。只要喜歡的，是真跡，爸爸就不惜重金買下收藏。漸漸地，他成了古畫的專家、收藏家和鑑定家。爸爸為了畫出自己的風格，大膽向古人學習，向民間學習。臨摹敦煌壁畫時，他不知花了多少財力、物力，而且還向銀行貸款。
一九六三年，爸爸和我有一次去香港。我們住的酒店有兩位負責打掃衛生的服務員，他們怯生生地對爸爸說：「我們想請您畫一張畫。」沒想到爸爸笑了，「你們怎麼不早說呢？我還以為你們不喜歡我的畫。你們每天為我做這麼多事，我怎麼能不感謝你們呢？我馬上動手畫。」
那天，爸爸給他們畫了一張松下老人，一張花卉。旁邊一位客人看得入神，要出高價買這兩幅畫，爸爸不給，說早有主了。客人一看是服務生，驚訝地說：「我還不如他們？」爸爸生氣了：「你有錢可以在我畫展時買，我對朋友一視同仁，我們只是工作職業不同，沒有貧富貴賤之分，你好自為之吧 ! 」爸爸把畫交給服務員時，他們激動地說：「張老先生，您的畫美，心靈更美。」他們深深地向父親鞠躬，表示感謝。
直到今天，爸爸的教導仍常在我耳邊迴響：「一個人沒有開闊的心胸，怎畫得出雄偉壯麗的山河
; 不喜愛動物飛禽，怎畫得出奔騰的駿馬，可愛的小鳥 ; 不熱愛大自然，怎畫得出參天的大樹，美麗的花朵……」我在心裡不止一次地說：爸爸，這些才是您給我最最值錢的遺產，我深深地愛著您，永遠愛您。﹝註2﹞
現年八十多歲的張心慶，感激她爸爸張大千留給她的心靈財富，身教言教也受用無窮，她覺得比以億萬計的名畫更寶貴，而張大千又正正被譽為「最富的窮人」。相對於物質，兩父女同樣更重視心靈滿足。各位同學：你又怎選呢？大家身邊有很多老師，我們較少送贈甚麼物質給大家，但我們卻會不斷地給予大家精神、心靈、知識的瑰寶。盼望大家恰似張心慶般，對這些無形的珍寶，樂意領受，珍而重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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